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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發病後除了肉體上常人無法體會的痛

也因為下半身癱瘓一夜之間縮小了凡人世界的活動範圍

除了醫院

就是在下營家中一樓的狹隘空間裏迴轉。

 

還記得今年元月30日陪同父親回診

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自後座看著傾靠在前座的父親

似乎心情輕鬆地享受著沿途窗外飛奔的景象。

當時心裏還暗自揣想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和父親同車急駛了吧?

當下馬上溫馨浮現20年前父親於農曆春節年假駕著載魚貨車

攜同家小踏青懇丁的情景。

 

回神後繼而想著究竟這一趟是奔赴怎樣的一個未來呢?

果不其然

令人沮喪氣餒的是再次聽到惡耗

癌細胞再次轉移到頸部及肩鎖骨部位

這也是為什麼近來父親會酸痛異常無法入眠的原故。

至此,僅存的一線生機徹底破滅!

 

隨著父親的疼痛日益加劇

家人從懷抱著奇蹟出現的忐忑心情應戰著每一天

慢慢轉化成虔誠祈求著佛陀早日接引

讓他早日解脫獲得真正的自由。

那種心路歷程的轉折起伏

每一刻都深深撼動著、牽引著家人的心情。

 

所幸

父親在往生前三天即脫離了病痛折磨而仍舊保持著清醒的意識交談

直至往生前一個小時才帶著慈容、安詳地在自己的家中離開

這是家人最終在喪父之痛中稍感安慰的一點。

 

父親出院回下營療養之前有個小插曲;

那就是有個星期五下午和兄姐們交班後

父親卻突如其來的「失常」

不知道在喃喃自語著些什麼話語?!

當時心中還暗自納悶著為何短短幾日不見

已經聽不懂父親的話語?

難道父親是在說著高深的另類佛教偈語?

 

而且,父親似乎怎麼坐都不舒服

一直要求更換坐姿或臥姿

在一翻比手劃腳、雞同鴨講之後 (多麼焦急的心慌意亂)

父親還搖著頭、唉著氣嘆著:

「壞囉! 我地講啥,妳攏聽嘸!?

後來只好求助於值班護士召來值班醫生

在醫生詳細的Q&A (照本宣科) 及父親的「答非所問」之後

父親還可愛的坦承聽得懂醫生的問話卻有口難開或言不由衷

才初步診斷為「腦部中風」

在及時對症下葯之後

隔日就漸入佳境並恢復正常

真是有驚無險的一夜!

 

台中榮總照顧父親多達一個半月期間

最讓兄弟姐妹們自豪的是練就了一手駕輕就熟的衛生清理「手藝」而不拖泥帶水;

記得父親在124日開完刀後頻頻解便卻只有稀少的量

(原來是大手術之後腸子沒有恢復正常蠕動功能

而且解便之前都會伴隨著腳酸所以不得不頻便。

 

因為沒有找出真正原因

父親的腸子內就日復一日負擔加重

而腳酸頻率也因此愈來愈密集而且愈來愈難以忍受

終至無法入眠亦無食慾

一星期下來即消瘦一圈。

 

後來即時與醫生找出原因後輔以瀉葯

卻在半日之內因為擦拭頻繁而皮膚過敏

為了不讓情況繼續惡化為褥瘡

又不想太麻煩護士小姐的情況下

必須自力救濟學會如何動作俐落且能隨時保持乾爽。

 

記得當天找出頻便原因時興奮地清理著持續不斷的排泄物 (瀉葯之故)

那是怎樣的一種天生的反哺情懷!

四十年前父親不也是這般的細心呵護著那對

有如貓咪般瘦弱的紅嬰雙胞胎嗎?

(姐姐出生2100公克,身為妹妹的我只有1700公克)

鼻酸的是

四十年後還來不及反哺報恩、承歡膝下

卻得在如此的沈痛心情下才能與父親如此的貼近

那是怎樣的一種無言悲情?

 

父親往生後一個半月

四月二十三日凌晨五點四十五分第一次入夢來

並且交待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彷彿是有關靈巖山寺妙蓮老和尚 (父親後期向佛的精神導師) 細節卻已不甚記憶。

第二件事是他慈愛的摸摸我之後說:

「從今而後妳就不用再懼怕這種東西了 (指當時深以為苦的靈異之事,自小即有此苦惱)」。

說畢就要離去

我馬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問著:

「阿爸,你要去嘟位?

父親卻出奇意外地回答:

「我要來去遊玩」

旋即自夢中消失

 

父親在世時因為素食之故很少出外旅遊

素食是近年流行的養生之道,舊時外出非常的不便

這也是身為兒女深感遺憾的一件事。

 

希望父親現今得著自由之身一如他在夢中所說

駕著仙鶴且在佛法伴隨下悠遊在無疆界之囿的天人仙界。

 

2002

家人陪同父親走過他的病痛;

在他有生之年幾乎不曾如此須臾不離的親侍病榻、打理一切

比照顧嬰兒還要小心翼翼的料理三餐以外

追蹤病情、定時餵葯、隨時按摩減輕不適、復健及衛生清理(尿布更換及導尿管清洗)等等的噓寒問暖。

也在此時才能仔細地端詳父親而赫然看到父親眉尾之際竄出的細長白毛

那似乎訴說著父親風霜一生的白眉毛

是父親一生養兒育女的縮影以及他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為人處世之最好寫照。

 

Erma初稿200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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